你是這家公司的二把手,銷售的靈魂人物。老闆對你非常器重,卻不願意把剩下的資源,投入在更新設備和開發市場。他注重生活享受,寧可將鈔票都花在超跑和女人身上。眼看競爭對手實力越來越強,你心急如焚,卻無法向老闆要到任何經費。公司其他高層只會拍馬,迎合老闆的歡心,也嫉妒老闆對你的賞識,三不五時就參你一本告你一狀,這樣的處境,能應付得了嗎?
其實你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別人,乃是晚清名臣李鴻章的際遇。他的老闆不是別人,正是為了建造安養餘生的頤和園,而四處搜刮民膏民脂,排擠擴充軍備,把清朝帶向滅亡的慈禧太后。
李鴻章曾被他的對手,日相伊藤博文盛讚,說他是「大清朝唯一能夠和全世界各國分庭抗禮的人物」,也被政治立場與他不同的維新派領袖梁啟超批評為:「吾敬李鸿章之才,吾惜李鸿章之識,吾悲李鸿章之遇。」他的管理手段,外交手腕,以及宮廷應對的技巧,從剿滅太平軍,辦洋務運動,到建立北洋水師,直至甲午戰敗,庚子議和,折衝樽俎,橫捭闔40年,在晚清無人能出其右。
他每天面對屬下報告軍備不足,糧餉欠缺,表現雲淡風輕。但當有人來報說,要送給老佛爺的白鸚鵡拉肚子,他卻緊張了起來。原因無他:慈禧太后是他唯一能夠要到資源,得到授權的人,卻也是一個心機甚深,自私善變的主子。
他向慈禧太后要錢,和建頤和園搶預算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務,但還是帶著會說話的白鸚鵡當伴手禮,先讓鳥兒向老佛爺請安吉祥,將氣氛搞得和樂之後,李鴻章並沒有立刻哭窮,也沒說建頤和園不對,而是感謝慈禧對北洋艦隊的一貫支持,成為亞洲第一的水師,然後才告訴她缺錢,怕應付不了野心勃勃日本水師的侵略。
他這樣做,完全嚴守不直接忤逆慈禧,把氣氛搞僵的原則,希望能委曲求全。不久前老佛爺才剛裁掉了直言敢諫的財務大臣,換成唯唯諾諾的翁同龢。這次要錢,雖然沒有立即獲得撥款,但至少慈禧讓他和財務大臣商量如何籌款,這已算是目的達到了。
當老佛爺對洋務運動懷疑的時候,李鴻章就會去請她嘗試喝咖啡。當慈禧覺得咖啡很苦的時候,他就會解釋新東西總是苦的,但是慢慢就會好喝,影射新法的良藥苦口。
有天老佛爺突然氣冲冲問他,你是不是光緒百日維新的康梁餘黨。面對這種殺頭之罪,李鴻章非但沒斷然否認,反而平静向老佛爺說:「如果以前的辦法有用,大清國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。如果維新變法有問題,我李鴻章也算有罪。」他這樣做,反讓老佛爺瞠目結舌。
甲午戰敗,主因沒有經費,沒錢買先進的炮彈戰艦。李鴻章身為敗軍之將,議和還得自己去扛。日相伊藤博文趾高氣揚,本來開口要3億兩銀子,但因李鴻章在日本被刺客暗槍殺傷,明治天皇為了怕被國際譴責而態度放軟,同意改為2億兩。李鴻章說,如果一槍能夠抵一億兩銀子,他寧可再多挨兩槍。
八國聯軍戰敗,慈禧擕光緒狼狽易裝逃到西安,仍然讓李鴻章獨力和八國代表會談。李鴻章故意在會場上對某些國家搞曖昧,讓其他國家懷疑有暗盤,中了他的離間之計。談到要將中國瓜分的時候,李鴻章說,如果你們不怕前仆後繼的義和團不斷騷擾,那你們就來吧。這句話讓八國重新考慮,終於放棄了瓜分的企圖。
向銀行借錢時,李鴻章把各國銀行通通找來,告訴他們要那條件最好的,讓大夥競標,自相殘殺。一旦得標者勝出之後,他就將所有銀子都向這家借。屬下覺得不妥,他卻說,「當你欠人100萬兩的時候,你是他兒子,但是當你欠他1000萬兩的時候,他就是你的兒子了。」
對自我的評價,他說自己「衹是個裱糊匠,把一棟千瘡百孔的破爛房子,裝飾地好看些,如此而已」。李鴻章這麼說,一方面是自謙才具不足,無法徹底改革,另方面也暗示了此時的大清帝國,已走到危樓爛攤的地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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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陳少君

經歷:
在矽谷創業20年,後因照顧父母回國服務。
曾任長鑫存儲CIO/VP
曾任資策會數教所資深總監
曾任台灣佳能資深技術總監
曾任浩鑫資深技術總監